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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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新園子由活泉貫穿,居高疊湖石假山,雨時有檐瀑,落處鑿湖建榭,睡荷團團,垂柳掩映,卵石鋪墁,庭中多植花木藤蘿,東北角一處院落是留給藍家居住,餘有喜哥兒、雲綺和甜釀和桂姨娘的的小院落,還有戲臺宴庭之所,雲綺那座閣子,前院是庭院,後院通向小清湖,往各處去都方便,甜釀的居處更幽深些,依傍著錯落山石,荼蘼架分出一條小徑,八角小門,細花漏窗,花木扶疏,軒窗明室,很是雅致。

眾人一一賞去,甚覺心歡,巧兒一雙眼滴溜溜的瞧著園子景致,抿唇笑道:“和我畫的圖稿一模一樣的。”

況苑也笑:“我這小妹妹,對營造之術甚是感興趣,每日裏都專研在書裏,再過幾年功夫,我的能耐怕是也不及她,她還一心想跟著我出來幹事,我家的衣缽,講不定以後要讓她給接了。”

“女子能有這樣的志向,亦是可嘉可佩。”眾人道,“家裏頭願意,索性就讓她施展一二,也給我們這等女子出出風頭,若不是世道所限,誰說女子不如男。”

園子賞完,眾人一道回去吃席,擺了兩桌酒菜,女眷們在內,男客們在外。況夫人心疼新媳婦,不讓苗兒在自己身旁陪坐,送到施老夫人身畔來和娘家姐妹說話。

苗兒如今已梳了婦人發髻,臉上兩團淺淺羞雲,溫婉又柔和,照例坐在甜釀身邊,細聲細氣的和甜釀說話。

她也看得出來,眾人面前,甜釀雖一直帶著笑,話卻比以往少了許多,也常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樣,若非施老夫人照顧著,旁人多多少少都避著,她如今出嫁離了施家,只上次回門匆匆一見,此回再細看甜釀模樣,心頭多少有些難受,姐妹兩人趁著出去凈手的功夫,苗兒悄悄握著甜釀的手:“二妹妹如今過的不開心麽。”

“沒什麽開心不開心的。”甜釀笑道,“還和以往一樣,屋子裏坐坐,祖母處走一走。”

“我知妹妹如今的處境。”苗兒微嘆,“本來也不想說,怕妹妹也不願聽……張圓他……自打我成親那日起,回家就臥床病倒了,連著許多日都未去府學,我家那位去張府看他……被管事的仆人說辭了一通,說家裏有客,直接送出來了……後來才見著,那客原來是趙安人家,又聽說趙安人近來常去張家,怕是有些事兒……”

苗兒道:“我說這話不是惹妹妹傷心……我如今也是嫁出去的人,只是想和妹妹說,這張家實在是些瞧不見人,並非好相與的,如今這樣,妹妹也想開些,把這些都忘了,人總是要往前看的,過新日子吧。”

甜釀微微一笑:“多謝姐姐告知,我早將這些人事拋之腦後。如今也是慢慢等著過新日子呢。”她打量苗兒,“也沒機會問苗兒姐姐,姐姐近來一切都還好麽?”

苗兒溫婉一笑:“在妹妹面前,我說句不孝順的……比在爹娘身邊過得還好些……你知道我那爹爹的德行,家中事情不管,外頭亂糟糟的,我娘又偏著弟弟妹妹。”她微微一嘆,“也是托施家的福,舅姑對我看重,平日多是體貼,家裏薛大嫂嫂為人又好,巧兒又不是耍嬌的性子,況學……他對我也極好。如今嫁出去了……才覺得日子有盼頭。”

甜釀瞧著她眉間舒展神色,確實是比出閣前要松泛了幾分,心頭也覺欣慰:“姐姐能過的好,我心裏也高興,總算是有一事順心。”

姐妹兩人說過一席話,又往屋裏去,滿屋融洽,笑語不斷,賓客相處甚歡,況家等人在施家吃過夜飯才回家去。

施老夫人心頭也高興,況家夫婦是實在人,兩對年輕夫妻和巧兒也招人喜歡,一家人順順當當,日子過得和和美美,日子過的也是不愁吃不愁穿,況夫人話裏話外都是自豪欣喜,只等著抱孫子頤養天年的語氣。

再看自家,兒子媳婦皆早亡,如今只有一個側室在,諸個孩子都有操心的事情,施老夫人嘆氣,自打甜釀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,身上就有些難受勁,大哥兒那邊,原是盼著他和趙窈兒生出些什麽,哪知甜釀出事後,施少連斷了心思往趙家去,趙家也是一聲不響斷了來往,兩個大孩子的婚事就這麽告吹,後頭的雲綺年歲也漸不小,今年裏正是要徐徐挑選的時候,卻又和甜釀撞在了一處,後頭最小的喜哥兒,如今全賴她這個祖母撫養,正是要念書進學堂的時候,也要好好替他謀劃一番。

圓荷捧著藥碗進來,見施老夫人撚著佛珠出身,輕聲提醒:“老夫人,該喝藥了。”

施老夫人有些咳疾,反反覆覆總是有些不好,喝了藥便歇下,這日陪著況家熱鬧,許是有些累了,次日裏便覺有些擡不起身來,婢女按了許久的肩腿穴道才稍覺好些。

甜釀依舊每日來主屋陪施老夫人說話,如今雖非親祖孫,卻還是祖孫情分,聽圓荷說祖母身子乏:”紫蘇捏肩敲背也很好,閑時我讓她過來替祖母捏捏。“

“哪裏就用得上她來。”施老夫人笑道,“她整日伺候你大哥哥還來不及,哪裏有空來這。”

甜釀微微一笑,自己拿著個美人捶替施老夫人敲腿,施老夫人見她面容乖巧,想著她此前抱著自己膝頭啜泣,祖孫相認的場面,不由得嘆氣:“知道你昨日見了苗兒,心頭也是難受,甜姐兒放心,祖母定然幫你再挑一門好親事,光光彩彩的嫁出去。”

甜釀一下下在施老夫人腿上錘著,抿唇細聲道:“甜釀如今不想嫁人,只想伺奉祖母,在祖母膝前盡孝,報答祖母養育之恩。”

“傻丫頭,這世上哪有不嫁人的姑娘,男婚女嫁,乃是世俗倫理。”

“大哥哥也尚未成家呢。”甜釀笑道,“我瞧著大哥哥不想娶親,我也不想嫁人,這個家裏只有大哥哥和祖母對我好,我也要對大哥哥,對祖母更好,往後我就在家伺奉祖母,陪著大哥哥。”

施老夫人凝視著眼前低眉順眼的年輕面龐,慢慢從榻上坐起來:”你們兄妹感情深厚……有這個想法亦是平常,但你大哥哥總有要娶親的一天,你也總要嫁的,這個你們還是要分得清楚的。“

甜釀神色迷茫的擡眼看了施老夫人一眼,慢聲道:“是。”

過後桂姨娘來施老夫人身邊說話,甜釀再回見曦園,見紫蘇坐在窗下做針線,摸摸自己的袖,歉聲道:“猛地想起來,我有塊帕子落在祖母屋裏,姐姐去幫我取回來。”

紫蘇去的時候,桂姨娘還在施老夫人身邊,兩人說的是近來家裏開銷支出,聽見外頭圓荷和人說話,問道:“是誰?”

“是紫蘇姑娘,來尋二小姐的帕子。”

近來紫蘇常去桂姨娘處取東西,常在桂姨娘處喝茶說話,桂姨娘聞言笑道:“請紫蘇姑娘一道進來坐坐。”

紫蘇推脫不過,也只得進了內室,圓荷搬了個小杌子在下首,又捧了茶碗,近來施少連甚少往內院裏來,施老夫人便問紫蘇近來施少連的一些吃穿行徑,紫蘇略沈吟,回道:“婢子近來都在二小姐身邊服侍,大哥兒的事管的少,近來大哥兒若往見曦園見二小姐,婢子才得見大哥兒,老夫人您問的這些,婢子還得去問問大哥兒身旁的順兒,才能給老夫人回話……”

施老夫人喝茶:“他近來這樣忙,鮮少來老婆子跟前坐坐,可常回見曦園裏?”

“大哥兒每日都回見曦園瞧瞧,若白日不得空,晚間再晚也會來坐一會,和二小姐說說話,喝一盞茶再走。”紫蘇斟酌道。

這聽起來便有些不像話,桂姨娘在一旁不言不語,挑高眉尾只顧喝茶,施老夫人略蹙眉:“他住在外頭,倒有閑暇來回跑。”

“也不是大哥兒。”紫蘇柔聲道,“只是二小姐心緒常有不佳,只有大哥兒在才有些笑意,二小姐對大哥兒有依賴之情,因此大哥兒多看顧二小姐……”

桂姨娘這時在旁突然道:“確是,甜姐兒這陣兒也不知怎的,也不同她兩個妹妹玩耍,也鮮少來我屋裏說話,性情倒是孤僻不少,倒是和大哥兒比以往更親厚。”

施老夫人聽不得這話,聞言頓了頓:“他們兄妹……”

這話未繼續說下去,紫蘇和桂姨娘亦是不語,屋裏一時沈默,喝了一盞茶,紫蘇和桂姨娘各自退下,這日晚些,便有相熟冰人上門,陪著施老夫人說話,坐了許久才走。

那時桂姨娘和田氏都未在屋內作陪,也不知施老夫人和冰人言語什麽,施少連聽見冰人上門的消息時,正踏步進內院,聞言微微一笑,無奈的搖了搖頭。

他往見曦園去,見婢子們都圍坐在堂裏吃茶,紫蘇笑盈盈的迎上來,眉眼舒展如春色,柔聲喚:“大哥兒來了。”

“二小姐呢?”

“二小姐在內室坐。”

施少連嗯了一聲,徑直往內室去,掀開真珠簾,見甜釀坐在臥房外相連的小內廳裏,正坐在妝鏡前翻看自己的首飾。

她身上釵環俱無,脂粉不施,只一根簪松松挽鬟,出水芙蓉般的清麗,輕輕扭開一只芙蓉玉色小瓷罐,罐內盛的是時興的玫瑰胭脂膏,揭開覆在其上一層蠶絲,脂膏宛若軟玉,色澤瑩潤,芬芳撲鼻。

甜釀聽得身後動靜,在銅鏡前擡頭,慢騰騰的睨了他一眼,而後伸手沾了沾脂膏,抿唇,對鏡仔細的將脂膏勻在自己唇上。

櫻唇柔媚,色如桃夭。

施少連踱步上前,甜釀覆從鏡中擡眼望他,微微露出個清甜笑容,眼波流轉,指尖又沾了抹玫瑰膏,微擡下頜,輕啟唇瓣,將香甜的脂膏填補在唇際唇角,完完整整描出一張完全艷麗的丹唇。

他靜靜立在她身後,在鏡裏觀摩她的舉止,那水潤艷麗的唇愈發襯的她眉眼如畫,嬌靨如花。

“好看嗎?”甜釀抿抿唇,扭身過來,仰面看他,“大哥哥好像瞧了許久。”

施少連在她身旁坐下,溫潤笑道:“似乎是第一次見……妹妹梳妝。”

甜釀翹著唇角:“是前幾日哥哥遣人送來的胭脂,第一次用,我很喜歡。”她眨眨眼,舌尖輕輕舔了舔唇瓣,沾了點玫瑰胭脂膏的味道,咂咂,微嘆:“好甜,有些玫瑰搽穰卷的滋味。”

“是麽?”他輕笑,盯著她的水光盈盈的艷唇,貼近她,魅惑撩撥,“妹妹許我嘗嘗麽?”

甜釀冷聲哼然:“不……”

他猛然探身,將自己的唇覆上去,貼在那香甜柔軟的唇上,輾轉舔舐她唇上的胭脂,將她半截話吞沒在唇色之間。

“唔……”

甜釀單手撐在妝奩臺上,拗著脖頸,仰面應承著他的吻,柔軟的吻,濕潤又溫熱的觸覺,甜津津的滋味,玫瑰花香裏帶著一縷茶的香氣。

真珠簾輕輕晃動,她分明能見一個窈窕的身影一閃而過,半幅淡紫色的裙裾藏在簾後。

甜釀眼裏露出些許笑意,輕輕掩上眼簾,乖順的輕啟唇瓣,舌尖交纏,任由他的引領,沈溺在這清甜的吻裏。

他在掠奪中分了一點心神,見她鴉睫顫抖,臉上的暈紅如霞,神色似有些得意,又有些心不在焉的順從,在她唇上輕輕一咬,惹得她渾身輕顫,這才有了幾分滿意,吮著他咬過的地方,溫柔吮吸撫慰。

這吻的時間不算長,施少連頓住動作,將身體微微往後撤了撤,見甜釀長睫抖了又抖,才睜開一雙水汽朦朧的眼,唇上的胭脂早入了兩人肚腹,露出一張淺緋水潤的唇,她呼吸緩了又緩,才止住咻咻的鼻音,撐著軟綿綿的身子坐在凳上,臉上神色嬌怯又冷清,微微含著些惱怒。

“等下次……”施少連聲音帶著絲啞,自己拿起桌上的胭脂瓷罐,仔細替她抹唇,言語帶笑,“倒有些畫眉的意思。”

甜釀任憑他的指尖在唇上游離,輕哼了一聲。

兩人一前一後出了屋子,婢女們還圍坐在外頭吃茶,只紫蘇不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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